Placebo人间安慰剂

#    一个发生在千禧年之际的故事

#    内容扯淡的公路旅行，想要谈人生的青年们，在相遇之前可有可无的人生目标和“遗愿”清单

#    夹杂大量私货，勉强和怀旧沾上边的致敬。

#    本章芝加哥海军码头，关于杰洛和乔尼秘密的约定。锁了。

他们在芝加哥逗留了三四天，随心所欲地逛了逛当地的商业街和博物馆。期间赫特给乔尼做了次完备的身体检查，杰洛和迪亚哥在门外等他。电台的节目里有人点了首雷克斯龙乐队的《20世纪少年》，七十年代风行一时的摇滚乐，乔尼摇着轮椅出来时，杰洛正好听着它摇头晃脑。

“潘兹医生说检查报告明天才能出来，我们接下来去哪？”

“你想去哪？”杰洛问乔尼。

“哪里都可以。”

迪亚哥从报纸中抬头。“海军码头怎样？晚上有烟花表演。”

“我想坐一次船，但愿他们允许我上去。”乔尼说。

“我们可以到游轮上去欣赏烟花。”

“如果可以，我还想穿次水手服。有句话怎么讲来着？做一个世界的水手，奔赴所有的码头。”乔尼心里想着沙滩男孩的歌，杰洛先他一步哼出来。Sail on,sail on sailor.启航吧，启航吧，水手。“会很适合你。”杰洛对他说。

迪亚哥翻找放在座椅边上的黄页，借用赫特诊所的座机打电话订票。赫特揉着太阳穴说她可能不会陪他们去，不过她推荐码头附近的小店。“现在这个时候，想在街上找套水手服很难了。海军码头会有卖水手帽，你们可以戴那个过把瘾。”

“我觉得可以。”乔尼说。

“你们会被当成七岁小孩。”迪亚哥摇头，他发现自己没法理解这两个人的情趣。“换作我，会更想要当个船长。”

“胡克船长。头戴一顶夸张的大帽子，身穿镶金线的豪华礼服，是不是很和你口味？”

“你得承认那种帽子比水手帽好看多了。”

“你没看过《彼得·潘》？”

“没有。”迪亚哥说，“我二十岁了，小男孩乔尼。”

杰洛才反应过来。“《彼得·潘》是什么？”

乔尼感觉自己有些头大。“好吧。”他扭过头对杰洛说，“《彼得·潘》是一个英国家喻户晓的童话故事，讲会飞的男孩彼得·潘如何打倒邪恶的船长迪亚哥。”

“你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。”迪亚哥忍不住从椅子上坐直，“小男孩乔尼就跟彼得·潘一样永远长不大。”

“你才是胡说八道。刚刚是谁说自己没有看过《彼得·潘》来着？”

“我没看过《彼得·潘》，但我知道彼得·潘综合症。”

“这个我听说过。心理上拒绝长大的成年人。”

“这个话题停一停。”乔尼的嘴角生硬地抽动，“我否认我有过那种状态。”

 

吉普车闹哄哄地驶向海军码头，他们选择在这附近解决晚餐，并在黄昏之时登上小游轮。三个人都对海不陌生，杰洛还提起他小时候在海边游泳的趣事，说他把抓到的螃蟹扔到他老弟的沙堡上然后两人打一架，直到青春期后他老弟才承认当时生气是因为把螃蟹当成了大虫子。“他今年身高有一米八了，居然还怕虫子哈哈哈！”

乔尼侧耳倾听杰洛琐碎的过往，对方的人生里处处是平凡的幸福。和许多意大利人一样，杰洛有个大家庭。他是家里的长子，底下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，从十三岁开始就以医生为目标。他和家人关系密切，就连在叛逆期的妹妹也愿意听取他的建议。有时候，乔尼会觉得杰洛接近于他理想，是补完他生命缺块的一片拼图，他所有的遗憾都能在杰洛身上找回。

他们说着悄悄话，旁人看起来他们耳鬓厮磨像是对情侣。迪亚哥在小店挑帽子和望远镜，店主时不时推荐给他们一些新鲜的玩意儿，包括从亚洲进口的玩具，会变色的口香糖和夜里会发光的音乐球。

百无聊赖之时，杰洛建议在乔尼的大腿上试玩海盗桶样品——那是个匪夷所思的玩具，乔尼和杰洛轮流把塑料匕首插进木桶小洞，直至触动游戏机关，海盗玩偶一跃而起。靠太近的乔尼被玩具击中了下巴，杰洛发出和海盗玩偶一样的桀桀笑声，乔尼抬手弹杰洛的肚子。迪亚哥和店主闻声望过去，他们的头刚好碰到了一起。

“你们在做什么？”

乔尼突然不那么想正面回答迪亚哥，他擅自把刚刚的玩闹挪为他和杰洛之间的秘密。如果两个人共同享有对某件事的知情权，那这份秘密就会将他们越来越近，乔尼乐此不疲。他看见杰洛用手挡住海盗桶，从货架上取出一个手偶，询问店主它的价格，不知情的迪亚哥挖苦他们无聊的趣味。“别告诉我你们想买这东西？”他说。

乔尼捏了捏手偶的肚子，杰洛配合他的动作发出奇怪的叫声。“这样不好吗？”乔尼泰然自若地反问道。迪亚哥对着他们翻白眼，转过身跟店主结账。最后他们离开店里时，带走了两顶迪亚哥的海盗帽，三个小望远镜和一个模样怪异的手偶。

之后他们便登上小型游轮，准备到密歇根湖上看晚上的烟火表演。由于他们订票的时间太晚，好位置几乎都被抢光了，他们只得到甲板上去和一大群人挤在一起观看。这对迪亚哥和杰洛来说没什么，他们的身高略有优势，但对轮椅上的乔尼来说，麻烦可大了，他做不到像其他人那样踮起脚来看，也不好意思请求杰洛帮忙把他抬起来了。

乔尼看到有陌生的游客情侣，一方把身高较矮的另一方抱起来，使得两人都能比肩看烟火，他不由自主地感到羡慕。从前他没干过那样的事，也不曾和谁到这种地方看烟火。他总以为烛光晚餐和珠宝能够满足另一方关于爱的所有需求，再不济还能加上一两首陈词滥调的情歌。事实上他未曾触碰到这一些，因而真心实意的人会远离他。

人群熙攘，乔尼攥紧拳头，仿似有从天而降的星火落到他手上。有谁大声喊烟火要开始了，人们纷纷昂头踮脚，然后隆隆的声音朝他们滚过来，接连二三的砰砰炸响迅速填满耳朵。迪亚哥借用事先准备好的望远镜，对岸缤纷的色彩和流火铺满视野，他惊叹，却发现乔尼和杰洛都不在身边。

他们到哪去了？谁都不知道。而事实上，他们并没有走远。乔尼渐渐被向前挤的人潮推到后排，他举起双臂，试图让同伴发现自己的位置，但嘈杂声和混乱的现场淹没了他的努力。他变成沙海中下陷的泥舟，双手好比划动的桨，希望自己至少能在沉落前够得着岸。突然之间，有人稳住他的桅杆和船舵。“杰洛！”乔尼感觉自己收紧了缆绳，他的水手挨近了他。“你还好吗？”杰洛问他。

“不太妙。”乔尼如实回答。他还不太习惯拥挤的场合，看不到烟火更是让他心情烦躁。杰洛前来握住乔尼的手，他的掌心温暖而又炽热，乔尼有理由相信那就是烟火的温度。他感到自己的喉咙干燥，想要发出声音，并希望有人来听一听。他看到杰洛在他面前蹲下来，直到与他比肩，心里无比忐忑紧张。“你——你不打算看烟火了吗？”他开口便是这样蠢的问题，不禁为自己感到懊恼。

“我们可以听。”

杰洛轻快而又随意地解答乔尼的疑惑，同时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。当他们的耳朵挨在一起，乔尼突然听不见周遭任何声音。他想象，想象徐徐上升的烟火，想象骤然明亮的天空，想象折射着火花五光十色的密歇根湖，然后他和杰洛的心跳声变成着乐章的鼓点，一座天桥连接银河两头，俄耳甫斯的里拉琴就在它之上，他们一齐拨动琴弦，熔化的色彩便重新凝聚成音符。

乔尼碰到杰洛的额头，接着他感受到头顶扩散的光。在下一秒，杰洛吻到了他。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正处在星海的中心，闪烁的尘埃围着他旋转，令他短暂地忘记呼吸。随后那些光团砰砰地绽放，同时照亮他和杰洛的眼睛。他伸手与杰洛十指交握，世界被过滤得只剩下烟火的声音。于是乔尼的嘴巴一张一合，杰洛把耳朵贴过去，五秒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迸发出笑声。

“能想出这个点子的你，绝对是个天才。”

“你先别这么快答应我。”乔尼连忙拉住杰洛，“我其实还没准备好。但请你相信我，我刚刚对你说的事，绝对不是出自我头脑一热。我想了很久，才确定自己的心意不是儿戏。”

“我找不到说不的理由。”

杰洛的直白完全在乔尼的预料之中，可在亲耳听到对方的回答时，乔尼还是有些难为情。他叹了口气，说：“我不想在这件事上留下遗憾。你要知道我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妙，我不希望他们过问我的感情生活，但这样对你可能有些不太公平。”

“为什么要瞒着迪亚哥？”

“因为我总怀疑他会偷偷给家里打电话。无论如何，我并不希望那边知道我的近况。”乔尼回想起自己和父亲决裂时的情形，他觉得他们双方都不需要得到谁的原谅，但父亲现在仍然不能接受他当初的选择。“我还需要时间。”他说。

“把它写在清单上吧。”杰洛提议道，“你迟早得找出甩掉这些麻烦事的办法。”

tbc.

注：

雷克斯龙乐队的《20世纪少年》，个人还很喜欢<Get It On>。

“做一个世界的水手，奔赴所有的码头。”这句是惠特曼的。

沙滩男孩的《起航吧，水手》。

沙雕玩具海盗桶大概长这样——

_(:з」∠)_想要点冷圈的温度和动力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