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有见到过一个好人,一个坏人和一个丑鬼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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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SBR/GJ】落日飞车 (13)

#    一个发生在千禧年之际的故事

#    内容扯淡的公路旅行,想要谈人生的青年们,在相遇之前可有可无的人生目标和“遗愿”清单

#    夹杂大量私货,勉强和怀旧沾上边的致敬。

#    本章谈论关于牛仔、西部故事和各自的生活方式。聚有时,散有期。




圣路易斯留给他们的是平和而又非同寻常的一夜,日后越是回想,越是感慨相处时间的短暂。他们才刚刚了解自己的同伴,分享前几十年的人生,转眼间又得面临分离。晨曦到来之时,天色朦胧,他们坐在一起共用早餐。杰洛借用旅馆的小厨房做了意式早饭,在他把黄金松软的吐司和浓咖啡端过来时,乔尼和迪亚哥正靠在餐椅上打瞌睡,曼登·提姆抬手拉亮了吊灯,厅子里突然充满光明。


乔尼感受到落在眼皮的温暖,睁开双眼时无数道光线和杰洛的冷笑话一齐涌过来。曼登反应了很久,都没有猜到谜底,乔尼不忍心告诉他其实谜底有点儿无聊。他的笔记本里有一半的纪录是关于杰洛讲过的冷笑话,初次听到它们时乔尼觉得很不明所以,但事后回想时,他又渐渐觉得有意思。就是这么奇妙,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。只要坐在杰洛身边,坐在这群人中间,他多年的缺憾就能得到补完。


他们带上三明治和罐装饮料,听着齐柏林飞艇的精选专辑,一路疾驰到俄克拉荷马州。九小时的车程让他们看够中西部的公路风光,枯草与颓败的树木像是油画布上的污迹,而远方则是绵延的平原。曼登说起历史上有名的牛仔杰西·詹姆斯和比利小子——这两位的事迹常被改编成影视作品,就连杰洛也不会感到陌生。他看了不少六十年代的通心粉西部片,比如瑟吉欧·莱昂的《黄金大镖客》、《黄金双镖客》、《黄金三镖客》和《西部往事》……里面没几部真的在西部取景,意大利导演们喜欢就近到西班牙沙漠去创作。


在那个纷扰动乱的年代,南方人喜欢他们,北方人痛恨他们,印第安人对他们感情复杂。乔尼问出生在俄克拉荷马州的曼登·提姆对他们有什么想法,他说他觉得牛仔自有生存之道。“南北战争都过去一百多年了,现在东西部已经贯通,交通网络发达,牛仔的时代结束了,普通人不依赖暴力也能好好活下去。如果说杰西·詹姆斯和比利小子给我们这些人留下什么,我只能说,是情怀和昨日旧梦。”


“还有闯荡和自由。”乔尼说,“做梦的方式有千万种,从水手到牛仔,到嬉皮士,到超级英雄……现实的我们可能绑在办公桌或地下室的破沙发上,但做梦时的我们可以成为任何人。”


“也可以做到任何事。从意大利跑到美利坚休假旅游的这两周,我做的梦圆满至极。出发前我还写了一份必做清单,现在上面的条目我基本完成了。”


杰洛说这句话时,视线与乔尼交汇在一起——这段时间他们做过很多次类似的事情,就好像他们认识了很多年,包括前世今生乃至下辈子。他们甚至分不清是出自默契,还是出自想要好好看着对方的愿望。


“你们是这么想的吗?”曼登思索着。


“那你呢?”迪亚哥觉得曼登会对这些有更深感触,毕竟他才是从小浸淫在原汁原味西部文化里的人。他想,如果不是这趟旅行,他八辈子都不会和牛仔坐在同一辆车里。有时缘分是那么奇妙,将人生迥异的人收拢到一起,接着用一口气将他们吹拂到四面八方。


“对我来说,不过是一种生活方式,从前我没有过安稳的生活,也很少做不切实际的梦。也许在五年,或者十年以后,我能给你们一个答案。在那时候,我们都会有自己的家庭吧。年轻时候想不透的事情,老了以后会看得更深远。”


曼登说这话时,无尽苍凉的底色铺遍玻璃窗外的世界,前方遥远的平原上有灰白的羊群正在缓缓移动,像是画布上风化的块状钛白颜料。他们看到一个黑色的圆点从羊群中穿过,仿佛一只离弦的羽箭,再靠近一些时,才发现那是个年轻的印第安小伙子。他身涂纹彩,迈开长腿,一直向前狂奔,似乎想要和公路上的车辆竞跑。


有那么一瞬间,杰洛和乔尼都忍不住想象自己和他一样,成为这旷野上的风,裹挟着马汗和沙尘浩浩荡荡碾过公路,最后化作一团风滚草。无论什么东西都无法杀死他们,只要有适合的环境,他们便会停下,生根,发出新芽,直至开出淡紫色的花。


而迪亚哥闭上了眼睛,因为那不是属于他的梦境。


最后,曼登告诉他们,这附近有印第安保留地。“我们快要到俄克拉荷马城了。”他一边说,一边把玩自己的帽子,最后又把它端端正正地放在旁边的位置上。


像是作为一个礼物。


“预祝你们一路顺风。”

 



他们送别曼登·提姆,给予他和他的姑娘最诚挚的祝福。由于几年前这里发生过特大爆炸案,他们没敢在市中心多作停留。俄克拉荷马城是美国医疗保健中心之一,有不少专业的医疗机构,杰洛和乔尼打算到处看一看,迪亚哥与他们暂时分别,因为他有更多更麻烦的事要处理。


拿到复健疗程指南时,乔尼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对它产生厌恶——无论如何,他要站起来,放下所有的不甘和愤怒,平静地,安定地,踏出第一步。当他颤巍巍地站起来,双腿难捱的疼痛让他无法坚持直立。他抓着杰洛的衣袖,想要当着医生护士们的面大哭一场——从前他没在人前这么干过,他的自尊和倔强都好像被击碎再重组,他是那么地,那么地希望自己迈出脚步。杰洛搂住乔尼的腰,用低沉的嗓音对他说,嘿,宝贝,你可是站了足足有两分钟呢。


“因为我一直都想站着和你接吻。”


说完,他便尽自己所能挺直腰杆,和杰洛交换一个绵长的深吻,逐渐交融上升的温度像是点燃了绿玻璃酒瓶里的夏日。他们心中的死马湾褪去了色彩,只剩下吞没一切的白沙,伤疤和血痂都深埋在其中随着时间被降解,连同乔尼手中曾经拿着的枪一齐消失得无隐无踪。


浓密的夕霞压向大地,像是累累垂吊在拱棚上的果实,随着成熟程度衍生出富有层次的色彩。乔尼抬起头来时,发现他和杰洛彼此的眼睛里都有清澈的光。然后,杰洛对乔尼眨眼睛,仿佛又在说,嘿,我可以带你到轮椅到不了的地方。


“下一站去哪?”


“你说呢?”


“明天。”乔尼说,“我和你的所有‘明天’。”


随后,他们便离开医院。在绛紫色的天昏中,雨点如同反复变奏的布鲁斯踩在他们的肩膀上。杰洛滋啦一声撑开伞,更深更密集的灰线由远及近划过视野,霎时间眼前的世界就像是镜头失了焦,原本就不鲜艳的城市街景糊成一团。乔尼莫名感到恐慌,他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雨,狂风几乎要将他们的伞折弯。杰洛弯下腰,希望轮椅上的乔尼不被雨淋到,可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。迎面而来的风裹挟着雨水,打湿他们的衣裳、鞋子乃至背包侧面——“四十昼夜降大雨在地上。”他们想起《圣经》里形容上帝消灭万物的大洪水,它们同样汹涌,无休无止。


“杰洛——”


在乔尼想要从轮椅上站起来帮忙稳住雨伞之时,杰洛突然松开了手。他不停地,不停地向乔尼道歉,然后捂着肚子慢慢蹲下来。他们就像座孤岛卡在离吉普车十米远的地方,浓稠的水将他们包围。路上没有别的行人,街灯黯淡无光,只有铅黑色的雨如同天坠之石砸落,阴沉而又隆隆不断的声音填满感官。他们逐渐开始失去五觉,可乔尼仍然希望杰洛再坚持一会儿,他一遍又一遍叫着杰洛的名字,直到他从衣服内袋里摸出手机,拨通迪亚哥的号码。


快点接。


快点。


“喂?”


好不容易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,乔尼几乎是吼着向迪亚哥报他们当前的地点。“你赶紧过来这里!”雨点拍打着乔尼的脸,就连他说话时的吐字都变得含糊。“没、没时间了啊……”在视野完全陷入朦胧之时,乔尼感觉到杰洛抓住了他的手,温度又开始回升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乔尼才感觉到有人踏着慌乱的脚步赶来,全无礼貌,只有急躁。


“把车钥匙给我。”


迪亚哥就像向他下命令一般,迫使他从昏沉的雨中恢复行动力。乔尼这才胡乱地抓着杰洛的胳膊,按着轮椅,慢慢把对方撑起来。“我看不见。我什么都看不见。”他快要听到自己的哭腔,“钥匙在杰洛的口袋里。”


迪亚哥噼里啪啦骂出一长串他听不懂的脏话,然后伸手进杰洛的口袋翻找。乔尼能感觉得到迪亚哥浑身都是粘稠的雨水,冷得抖索的手几乎接不住车钥匙。他们都成了融化的泥制后现代雕塑,相互拖曳着前行,每一步都踩在更湿软的土地上。


就这样,他们捱到吉普车前,像扔包裹一般把自己丢进这方舟。迪亚哥抓了几张抽纸抹干自己的脸,转钥匙发动引擎。


“我们去最近的医院。”


乔尼深呼吸,白雾在车内化开。“谢谢。”他说。



注:

关于齐柏林飞艇,我个人很喜欢<Trampled Under Foot>,<Whole Lotta Love>,<Kashmir>和<The Battle Of Evermore>

彩蛋一,俄克拉荷马州时,车窗外跑过的印第安人是砂男。当做是平行世界的一个祝福吧。

彩蛋二,曼登·提姆和露西,也是平行世界的祝福。年操了一下。

仔细想想,1999年手机不防水啊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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