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SBR/GJ】落日飞车 (14/完结)
# 一个发生在千禧年之际的故事
# 内容扯淡的公路旅行，想要谈人生的青年们，在相遇之前可有可无的人生目标和“遗愿”清单
# 夹杂大量私货，勉强和怀旧沾上边的致敬。
# 从负到一的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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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年后，他们才敢回想起这个雨夜。整座城市像是被黑黢黢的海水倒灌，世间万物失去色彩。吉普车在街道中闯荡，好比失去方向的船。雨刷一遍又一遍地清理视野，临时的掌舵人迪亚哥向前张望，目的地离他们那么近又那么远。乔尼一言不发地坐在后座，杰洛枕着他的大腿，安抚他，劝慰他，要他别那样满目忧愁。“车上还剩一些止痛药。”杰洛如是说。
乔尼没有回应杰洛，他只是沉默着用车上为数不多的干毛巾帮杰洛擦头发。毫无疑问，现在三个人都成了落水狗，但他们顾不上这么多了。到医院时，迪亚哥叫人来帮忙搀扶杰洛下车，乔尼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些什么——他的轮椅被留在原地，现在他只能靠自己独立行走了。
迪亚哥发觉他还停在原地，转过头来问他：“你要留在车里？”
“哦，不。”
乔尼扶着车门走下来，将手中的黑色长柄雨伞当做拐杖，然后关上车门。“你先走。”他这样催促迪亚哥说，“我待会儿就能跟上你。”雨点渐小，乔尼踩进水潭慢慢地朝医院前进，就好像脚下不是泥泞的洼地，而是通往教堂的石阶梯。起初他的姿势十分难看，歪歪扭扭像个刚学步的小孩，医院门口有人注意到他，但都没敢上前帮忙——他们觉得这个年轻人骄傲、倔强，相信自己什么都能够做到。乔尼在心里对自己说，嘿，再坚持一会儿，别管其他人怎么看你。他对疼痛已经麻木，像是刚上岸的人鱼逐渐适应用双腿走路。靠近大门时，他甚至扔下了长柄伞，三步并作两步加快了速度。“杰洛！”他抓住诊室的门把手，护士们纷纷过来拦住他。她们都说，你的朋友正在做检查，请不要打扰他。
迪亚哥默默过来，把乔尼按到走廊的长椅上，两人裹着从医院里借来的吸水毯和干毛巾，安静地坐在那抖哆嗦。在他们不知打了多少个喷嚏以后，有医生出来告诉他们，杰洛决定提前做手术。“当然，他会转到更专业的医院里去。”医生简略地交代杰洛的情况，“你们通知一下他的亲属吧。”
然而，乔尼并没有杰洛家人的联系方式，只听他提起过他老弟在美国读书。杰洛并没有手机之类的移动通讯工具，他弟弟是个留学生估计也不大可能有这类昂贵玩意儿。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，意大利人几乎都有故土情结，任谁都不愿见到杰洛葬身在异国他乡。
乔尼决定单独和杰洛谈一谈。在软磨硬泡之下，他向护士争取到二十分钟的探望时间。他扶着墙，缓缓走进充满消毒水味的纯白房间，看到杰洛正在将自己的清单一页页撕下来——这是他们一路走来的证明，积累将近两周的奇迹。杰洛注意到乔尼靠在墙上，抬起头来问他：“你有打火机吗？”
乔尼说没有。“你不再需要它了吗？”乔尼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有点蠢，但他有些舍不得杰洛这些天做的记录。他总觉得它会成为他们的纪念物，就像风滚草种子落到土壤里。
杰洛什么都没说，点头，然后向他比了个二十的手势。他说过，他的手术会是成功的那百分之二十，他完成了他的清单，迄今为止的人生全无遗憾。乔尼挪到了病床边缘，和杰洛靠到了一起。“无论如何，我尊重你所有的决定。”他说。
他们交换一个短暂的吻。杰洛抱着乔尼的时候，两个人都同时感到温暖。接着，他亲吻乔尼的眉毛和眼角，那温暖而又柔软的触感使他更想要深入感受对方的灵魂。他曾坦然遵循命运的安排，但乔尼却用行动教会他反叛。他所相信的光明始终未变，但活着可以有很多种姿态，比如寻找归属的无脚鸟，攀登高峰的独行者，与滚石对抗的西西弗斯……乔尼说，他要发出自己的声音，走向另一面人生，杰洛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都在追逐着什么。他希望自己能够继承父辈的道路，同时又希望自己能给它带来变化。为此他越洋来到这片土地，寻找他未曾体验过的事物。不那么做的话，即便面临死神他也无法安心闭上眼睛。
乔尼，乔尼。
杰洛在心里默念恋人的名字，用拇指抹平对方的眉毛，像在做恶作剧一般逗对方开心。“明天是我二十五岁的生日。”他语气轻快地说，“我等着你的礼物。”
当晚，杰洛便转了医院。他决定在第二天上午就动手术，乔尼留在医院陪他，而迪亚哥则继续自己的旅程——他要到加利福尼亚见他混蛋亲爹一面，顺便解决这长久以来的麻烦。无论他们谈不谈得拢，迪亚哥都不想让对方影响自己的远大前程。杰洛把吉普车借给了他，并托他好好保管车钥匙。迪亚哥扬起眉毛，说两周后他会回来接人。“需要我事先替你向父亲母亲说你们的好话吗？”迪亚哥轻描淡写地说，“我猜尼古拉斯应该不会反对。”
“那你自己呢？”乔尼满脸写着老兄我们要死一起死。
迪亚哥转念一想，两个人同时出柜火力也许会更分散些。“视情况而定，假设你那边进展顺利，我的事就更好办了。”
“你这是狡猾。”
“我这是谨慎。”迪亚哥幽幽地说，“我现在是一手烂牌，孤军作战。”他把重点放在了后半句，显得气势一落千丈，尽管平日里他都以黄金单身汉的身份为傲。乔尼拍拍他的肩膀，他不情愿地还乔尼一个离别的拥抱。
“保重。”
“你也一样。”
简短的道别后，迪亚哥坐进吉普车，踏上了自己的征程。乔尼目送吉普车远去，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，比如亲自告诉父亲自己的想法，比如准备给杰洛的礼物。他在探望时间悄悄把吉他带进杰洛的病房，一边陪杰洛聊天，一边继续写给父亲的歌。他从小到大都未曾如此心平气和地思考他和父亲之间的关系，最好能带上杰洛和父亲聊一聊，这不是他的妥协和道歉，而是他的沟通意愿。
他想要理解父亲，同时得到父亲的理解。
乔尼抱着吉他在杰洛身边合上睡眼，期待一个安稳的明天。这夜过得格外平静，梦里满是翻滚着的金色麦浪，他们乘着云霄飞车从中穿行，绕过巨石和大象，绕过星海中迷航的帆船，绕过堆叠十层高的曲谱和情诗。乔尼感到杰洛正握着自己手，十指紧扣。最后，他们被风裹挟着坠落，脚下广袤无垠的原野接住了夕阳。
他是睡得如此之沉，以致于忘记了时间。等到他醒来以后，发现杰洛早就不见了。一问护士，她们都掩着嘴笑，说是杰洛已经去做手术了，还让周围人不要去吵醒他。“他男朋友说你太累了，昨晚一直在陪他。”乔尼这才知道杰洛特地向护士们炫耀，临走时对他隔空画大爱心。好吧，乔尼自己无需再遮掩，可以挺直腰杆自称家属了。
“他那边还需要多久？”
“手术预估还要四小时。”
这时间足够让他准备礼物了，乔尼心想。
“这附近有主题公园或者商场吗？”
女孩们立即叽叽喳喳地告诉他这些地方在哪里。
收集物品比预想中要多花了一些时间。四个多小时后，乔尼在医院的楼梯杂物间艰难地把自己塞进玩偶服，再往外面套上一条星条旗沙滩裤，穿上夸张离奇的粉红色球鞋。由于熊头套不太方便别装饰物，他在自己的脖子上绑了一个松垮垮的蝴蝶结。这是小熊妹妹，他这样给自己下定义。至于裙子，嗯？去他妈的，预言里可没说小熊妹妹要穿裙子。
乔尼一边诅咒给杰洛预言的埃及占卜师，一边对天感激涕零。他带上了可笑的熊头套，一手抱着吉他，一手扶着墙，在他人的注目礼中跌跌撞撞地挪向杰洛的病房。走廊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，乔尼听不见他们的窃窃私语，他一心想着前进，就像杰洛逢人便说自己必定是成功的那百分之二十那样，他也向所有人宣告，杰洛会如预言那般活过二十五岁，还会受到荒诞瞩目的生日礼物。
病房就在路的尽头，认出他的护士不约而同地为他让出一条道，然后他推开房门，看到杰洛在细碎的阳光中揉眼睛。纯白的房间像是新生的温床，乔尼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他们身上剥离，像壳，像植物的薄衣，双足踩在地板上，仿佛种子开始发芽扎根。
“生日快乐。”
抵达终点的乔尼，险些和吉他一起跌坐在地板上。不过这一切终究无谓，此时乔尼只想关切地问杰洛：“你感觉怎样？”
“很好。”
杰洛垂下手臂，他们的手握到了一起，一如既往。所有未竟的梦和初生的理想都成了他们的土壤，这是轮椅永远到不了的地方。
end
终于……完结了。
先去躺尸，回来再精修+补FT_(:з」∠)_
感谢每一个看到这里的人。
八月joo会有场贩，价格未定，纯靠爱发电啦，希望自己能成功拉朋友来入坑><
